著名探险旅行家余纯顺,在新疆罗布泊不幸遇难。我(作者:彭戈侠)当时经历了陪同、找寻、安葬余纯顺的全过程。今年又两次进入罗布泊,凭吊了长眠在干涸湖盆中的余纯顺墓。
行期可知,归期难料 汇男网 www.dddbb.com 汇男网 www.dddbb.com
1996年6月11日9时,拒绝车辆、人员随行的余纯顺大步流星离开土垠向南边罗布泊走去。
身上背着的背包里装着他的帐篷、防潮垫、笔记本、睡袋以及西洋参(切片)一盒。我们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融入灰褐色的湖盆中,隐没在零星分布的雅丹里。
按原定计划,送走了余纯顺,我们应按原路返回前进桥大本营接应点。由土垠到前进桥以南大本营全程139公里,全是盐壳下覆盖着虚土、细沙的地貌,而且根本没有路。汽车要马不停蹄地跑一整天,太阳升起,阳光无遮无拦地直射下来,让人觉得晕晕乎乎,眼前不时出现重影。在汽车上,宋导对我说:“去前进桥时间推后,下午三点以后追余纯顺,只要他感到身体不适,就把他拽上车,拖回来!”
中午过后,气温直线上升,至少在45—50左右。著名考古家,新疆考古所名誉所长穆舜英教授,1979年4月曾进入罗布泊北岸一带,寻找进入楼兰的道路。她在《神秘的古城楼兰》一书中,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这里的气候异常干燥……虽是四月,但气温已达到摄氏38度至40度,热的人挥汗如雨……余纯顺在6月份,硬要只身闯入罗布泊,他的初衷,是要以此行“打破6月中旬不能走罗布泊的说法”。他在6月10日的日记中写道:“……宋老师在拍片前曾专程到乌鲁木齐去访问了新疆社会科学院考古所所长王炳华及给彭加木开车的王师傅,均说:罗布泊湖心在6月10号最高温度达到75度,十二时到十七时,人只能躲在车底下,根本无法行动,6月份根本不能进……”。可见他对这里恶劣的气候是事先已有所了解。
午后3时,我们登车了。发现了余纯顺的埋水点,沿着昨天返回土垠的路,追赶余纯顺。驶出约8公里,发现他出发后的第一个埋水点停车以后,上海电视台的小孙等和我相继下车,小土堆上装有沙土的白色塑料袋原封未动,小孙拔开土堆向下挖时,挖出了昨天和余纯顺埋的6瓶矿泉水。很可能这段路他并不觉得缺水,在早上出发时,他裤子兜里一左一右各装了一瓶水。第二个埋水点是在一丛红柳下,这里扔有两只空水瓶和几只烟蒂。附近有凌乱的军用胶鞋印和一处坐痕。下午4时25分,我们终于在湖盆中撵上了他。里长程表在离开土垠时,显示为3305,此时正指向3338公里。余纯顺用8个小时,孤身徒步33公里,平均每小时4.125公里!这里距他徒步计划中的第一个宿营补给点还有3公里不到。我们争先恐后跳下车,围住他问这问那。只见他满头大汗,汗水浸湿了衣服和背包,黑红的脸庞上,汗水不住的流淌。宋导关切地问他,身体能不能吃的消?他紧握双拳上下挥动工着说:“我没事的!身体这么结实,绝对没有问题。从出发到现在,我一次没休息,一气走到这里的。”“我这不是走过来了吗?我就要打破6月份不能进入罗布泊的神话。再走两三公里就到第一个营地了,到了以后我就扎帐篷休息。
今天早点睡觉,明天赶早走,你们赶快回吧!”为在黄昏前赶到土垠以北的戈壁上扎营,为后天尽早赶到前进桥大本营节省时间,我们又一次同余纯顺分手了。
临上车时,他说:“老彭,剩下的路我一天半就可以干掉。”坐进了闷热的驾驶室,只见余纯顺右手挥动着草帽,大声喊道:“咱们前进桥见!”这是他在罗布泊湖盆中,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他走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前进桥遭遇沙尘暴
6月12日,天才蒙蒙亮,我们就起来了。昨晚充电时,摄制组不慎烧坏了一只进口的充电器,听说价值在五万元人民币以上,大家的心情不大好,早饭也懒得做,急急忙忙就上路了。
上午11时45分,我们越过孔雀河上的前进桥,又往南行进10公里,到了11号觇标下的接应点。余纯顺如无意外,13日将和我们在这里会合,然后一同返回库尔勒。
天气很热,我们9个人有的坐在汽车阴影里,有的在身子下边铺上破纸箱只穿条短裤躺在汽车底下。每个人都不住地喊热,不停地喝水,空水瓶扔了一地。
罗布泊是极旱地区,年降水量不足10毫米,而蒸发量却高达3000毫米。在这里水就是生命,纵有黄金万两,也难买清水一滴。但是光有水喝还不行,必须加入少许碘盐以及时补充体内大量随汗水流失的钾盐。否则浑身就旬棉花一样绵软,没有一点气力。
日落时分,气温稍稍降低。我们赶紧取出一顶红、黄、白三色尼龙布帐篷捆绑在耸立于大丘上的11号觇标上。余纯顺13日朝这个方向徒步走来时,一定能看到它。
搭好了各自的帐篷,简单的晚饭也做好了。正准备分发饭菜时,刚刚透着光亮的天空,突然间昏暗起来。它象一口倒置的大锅,半边一片灰黄、半边现出白色。
紧接着一阵掠地风袭来,卷起阵阵沙尘,渐渐形成一堵厚重的“土墙”,直向我们扑来。沙暴来了!这是一场来势凶猛意想不到的沙尘暴。我们还没来得及钻进帐篷,铺天盖地的沙尘便随风而至。刹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风声呼啸,飞沙走石。汽车很快被沙尘雾吞没,沙粒打在车身上,发出噼噼叭叭的响声。这一晚我始终在帐篷里缩守,其余6人早已飞身钻进了汽车,他们的帐篷全被狂风吹倒并埋入沙中,只好同两位司机在车上过了一夜。
这场咀咒的风,从21时45分刮起,直到13日早晨,仍在肆虐。我们不由替余纯顺的处境担忧起来。8时30分,我和赵子充等三人,决定去5公里以外13号觇标下,迎候余纯顺。
11号觇标上捆绑的那顶为余纯顺指示方位的帐篷,哗啦啦发出巨响,我真担心大风会把它撕成碎片。好不容易来到13号觇标底下,我们三人轮流用望向正南的楼兰方向观察。大风中我们把身体紧贴在觇标的木柱上,双臂还是不停抖动,望远镜完全失去了功能。大风裹挟着沙尘带着阵阵闷雷般的响声,不时从耳畔掠过。
成千上万吨的沙子和尘土被风抛向空中,又借助风威,如同雨雾扑面而来,打在人脸上,胳膊上如同针扎一样。
能见度越来越低,10米开外什么也看不见。为了不使宋导他们着急,我们在下午7时措回了营地。捆绑在11号觇标上的帐篷已被狂风撕裂,象几面硕大的彩旗飞舞,我感到情况不好。因为早上我们出发前,曾告诉过宋导:如果余纯顺从另外一个方向平安到了,就请把这项帐篷取下来。宋导大步前来迎接我们三人,从他的脸上的愁容很明白的看出:余纯顺没有回来。傍晚8时左右,风终于停了。昨天我扎帐篷时,特意选了一块有层厚沙的地方,大风过后,沙子荡然无存,裸露出了坚硬的黄土。帐篷空悬着,宋导显得焦促不安,双眉拧在一起,他提出14日由我带一人进入楼兰,接应余纯顺。已到了人命关天的地步了,大家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各自嘴上都不说罢了。
这一夜,十分宁静。但我心绪纷乱,根本无法入睡。早上5点多钟,就借着手电光亮,准备好了干粮和矿泉水,以便天一亮就出发。这里距离楼兰的直线距离为13.6公里。我们必须一天跑一个往返,当天下午赶回。如果幸运,途中能够同余纯顺不期而遇,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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